【武暗】归巢(下)
上中下中最短的一章但是就是觉得要单独分一章x
陆庭睡了两天，林居鹤两天没合眼，大部分时间都坐在陆庭身边发呆，他欣喜地看着这朵干枯的兰花渐渐恢复生机，然后悠悠展开。
林居鹤见陆庭醒过来，将他扶到自己手臂上，陆庭也相当顺服地偎在他臂弯里，一只手抚上林居鹤胸前沾了血的道袍，哑着声音笑了笑:“道长，你被我弄脏了。”
林居鹤捉了那只手，凑到唇边吻了吻，声音低沉却坚定:“兰之猗猗，扬扬其香。①”
“不采而佩，于兰何伤。”两个声音重叠在一起。
林居鹤愣了一下:“你知道？”
陆庭双颊浮上些血色来:“小时候师父教我的。”
林居鹤有点慌，怕又勾起了陆庭的伤心事，倒是陆庭先看出来他的顾虑，笑了笑道:“没事。”
“小道长，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。”
“你若是愿意……我便将这处宅子卖了，咱们去江南找个地方住下来。”
陆庭垂了眼帘:“居鹤，这于你……不值得。武当名门正派，你离开'陆庭'，还能……”
林居鹤打断了他:“陆庭。”陆庭愣愣地抬眼看他，“人各有道，而你，让我认识了一条陌生的'道'，”林居鹤俯身吻着陆庭的额头，
“你就是我的道。”
陆庭的呼吸滞了一瞬，扭了扭头将脸埋在林居鹤的衣服里，林居鹤感受着陆庭灼热的气息穿透布料一呼一吸，许久才听见一声闷闷的回应:“嗯。”
如释重负。
等陆庭身体恢复过来，林居鹤带着他去拜谢那位云梦女子，结果对方闭门不出，最后只打发了个小书童出来接了他们的谢礼，还送了个小盒子。
林居鹤打开那盒子看了看，里面是一朵银质的兰花，还有一张字条，字体清秀娟丽:故人之物，望魂归故里。
林居鹤皱眉:“好生眼熟，这是什么？”
陆庭凑过来，看着那朵兰花出了神:“是暗香女子的饰物……”
林居鹤恍然，看着陆庭道:“看来我们得去一趟暗香了。”
陆庭默然。
暗香一如既往的阴雨绵绵，陆庭一路上一言不发，盯着窗外出神，林居鹤大约知道他在想些什么，也不出声打扰，只是握着靠近他的那只手，陆庭回头报以一个微笑，继续扭头看着窗外。
景致犹存，而物是人非。
陆庭未着暗香服制，只穿着寻常的衣物，却并没有人拦他。陆庭未去其他地方，直奔归去兮而去，将那朵银兰埋下后沉默的跪了片刻，起身去了另一块墓碑。墓碑上的字已经模糊不清，陆庭顺着凹陷的纹路摩挲着，神情十分平静。林居鹤本来站在他身后，此刻静静地退远了，远远的看着跪在兰花丛中的陆庭，恍惚觉得陆庭也会变为那千万朵兰花中的一朵，又赶紧将这个不详的想法逼出脑海。
陆庭从归去兮出来已过去两个时辰，林居鹤小心翼翼地问他:“这是暗香的……墓园吗？”陆庭点头:“算是吧，不过大多数都没有墓碑，一丛兰花便是一条命。”
林居鹤回头看那一片在风中摇摇曳曳散发着清幽香气的白花，一点都感受不到残酷的杀伐。
关展眉站在楼阁上远远的望着他们，看他们离开转身落下了窗。
待到林居鹤卖了金陵的宅子、两人一同来到江南时，正是阳春三月。
草长莺飞，湖光山色，陆庭带了点新奇的眼神看着，林居鹤蓦地有点心疼。
“原先来过江南吗？”
“来是来过，但是……”陆庭眼神黯了黯，“都是些暗杀单子，干完了就走，没停留过。”
“无妨，江南好风光，今后咱们可以在这儿多呆呆，”林居鹤一手揽过陆庭，“去前边的驿站借两匹马，咱们挑个喜欢的位置置个住处。”
江南暮春，一人白衣负剑，一人玄裳佩刀，策马同游，美哉。
渔村的流水人家，映日湖的田田莲叶，村间的层层梯田，严州城的茶馆渔船，登剑阁的万丈巍峨，天风坪的丛丛竹林……
芳菲林的烂漫桃花。
陆庭驻马，微仰着头看着遮天蔽日的仿佛要燃烧起来的灿烂花树，脸上是从未有过的轻松神情。林居鹤心说，就是这儿了。
林居鹤调转马头行到陆庭旁边，惊奇地看见陆庭脸上的极其轻松的、不带一点其他情绪的、纯粹安心的微笑。
“就这儿了？”
“就这儿了。”
两人找了处向阳的屋子买下，就这么住下了。
起初陆庭还是不太安稳，午夜梦回，惊醒时往往是一身冷汗。林居鹤也不多问，默默陪他起身坐着，揽着他静静地抚他的背，直到陆庭靠着他再度睡过去。
一次陆庭被魇住，嘴里含含糊糊地喊居鹤，林居鹤侧身晃了晃陆庭的肩膀，然而陆庭这次仿佛陷得有点深，皱着眉头额上全是汗，抓着被褥的手骨节青白，嘴里还是一声声的喊着林居鹤的名字。
林居鹤只好把自己的手包覆在陆庭紧握着的手上，陆庭竟然猛的醒过来，惊惶地偏头看他，然后像确认他存在似的紧攥着他的手，攥的林居鹤有些疼。片刻陆庭撑身坐起来，把自己栽到林居鹤身上，一遍遍地顺着林居鹤背部的线条抚摸着，手在抖。
林居鹤轻轻叹了口气，反抱住陆庭，把自己埋到他颈间，低声道:“陆庭，我在。”
陆庭仍保持着那个姿势，幽幽地开了口。
“居鹤，我原来一点都不怕这些梦。”
“小时候，师父能保护我，我觉得他无所不能。后来师父不在了，生和死于我更加无所谓。血和尸体我见的太多，我一点儿都不怕。寻仇的来要我的命我也不怕，不就一条命吗，丢了便丢了吧。”
“但是现在我怕极了，我不怕死，但我怕你死。”
“你知道我梦见什么吗？我梦见我又回到那个小村庄，尸体高高挂起，而那具尸体长着你的脸。”
“居鹤，你根本不应该和我扯上关系。我身上的仇怨永远不会了结。”
“我会给你带来不幸。”
尽管这么说着，陆庭还是伏在林居鹤身上，林居鹤感到肩上的衣料洇开一片湿热。林居鹤收紧了手臂，一只手顺着陆庭的头发一下一下地理着。
“陆庭，别想太多。”
“你的顾虑我都知道，但它们都没有你重要，”林居鹤偏头吻了一下陆庭的耳尖，“那天你从云梦离开，飞在半空中的时候，像极了一直没有巢的鸟，无处可去，也无处可归。我当时就在想，能不能给你一个歇息的地方。”
“于是我去了暗香，见到了关长老，在她的指引下又去了金陵。我现在觉得，真的是命中注定，那天我若是再晚一刻……”林居鹤深深吸了一口气，没敢说下去。
“所以陆庭，停下来歇会儿吧。你害怕的那些都不要紧，我会一起面对，这是我自己选择的，你无需把罪孽都归到自己身上。”
“这就是你的归巢。”
林居鹤一口气说完一大串话，忐忑的期待着陆庭的回应。
陆庭缓缓的从林居鹤肩上起来，垂着眼睫沉默不语。林居鹤只好松了环在他身上的双手，又把手覆在陆庭手上。陆庭的手缩了一下，但终究没有躲开，继而反转手掌，与林居鹤交握在一起。
林居鹤欣喜地抬头，回应他的是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。
林居鹤愣在原地，呆呆的舔了舔嘴唇。然后陆庭倏的红了脸，正欲甩开林居鹤的手却被他一下拽进怀里，摁着头狠狠地吻了下去。
疏影横斜水清浅，暗香浮动月黄昏。②
兰之猗猗，扬扬其香。不采而佩，于兰何伤？
林居鹤有幸采得兰花归，孤鸟也终得归巢。
——————分割线——————
不合理的地方权当是我想让他俩he😂。。
①《幽兰操》韩愈，又名《猗兰操》，个人认为百度百科的翻译有问题。为什么咱们的陆庭可以毫不害羞地对着林居鹤背出“不采而佩，于兰何伤”呢？。。。因为他理解错了，他以为是“不采下来佩在身上，对于兰花来说有什么损失呢？”而实际上林居鹤的意思是:不将你采撷归来，对于你是多么遗憾啊！
林居鹤:陆庭你居然没有害羞！
陆庭:。。。我们想的不是一个意思ಠ_ಠ
②咳。。。暗香的门派诗，这里被我用作了隐晦的肉肉。。不是我不正经！这首诗真的。。！贴全诗:
众芳摇落独暄妍，占尽风情向小园。
疏影横斜水清浅，暗香浮动月黄昏。
霜禽欲下先偷眼，粉蝶如知合断魂。
幸有微吟可相狎，不须檀板共金樽。
真的。。真的不是我不正经。。。这首诗！它！真的！(滚了)
不觉得它污污的吗！！(一定是我脑子不太正常)
还有。。有看出来上一章的云梦小姐姐的情缘是一位已故的暗香小姐姐吗？
想、想要评论x(溜了)
